编者按:民革党员,吉林大学硕士,吉林省建筑工程学院心理咨询中心咨询师,长春聪慧心理咨询中心主任,资深心理咨询与治疗专家,吉林省心理咨询师协会理事,吉林省心理教育协会理事张振环,是 聪慧心理咨询中心创始人,2004年开始从事心理工作,擅长儿童青少年心理咨询和各种神经症的心理咨询与治疗。吉林省首批赴四川省抗震救灾志愿者。
从2002年开始涉猎心理咨询行业,2004年创办专业心理咨询网站,我凭着为社会奉献爱心的美好愿望,抱着对生活热爱的简单追求,不断探索着助人自助的技巧。特别是在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地震时,我毅然加入吉林省首批志愿者医疗队,于5月20日奔赴受灾最严重的北川县,在每天时不时发作的6级余震的震区为受灾群众做心理危机干预。 这场大地震不仅夺去了无数群众的生命,也给幸存者的心理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。我们到的桂溪乡是少数民族-羌族聚居地,也是地震的重灾区之一。那里由18个自然村构成,在地震中有538 名群众死亡,失踪300多人。在这样的重灾区开展心理危机干预工作是尤为重要的。回忆起这次的心灵拯救之旅,我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,就是要将一生从事到这个助人的伟大事业中去,以我博爱,播洒人间!
临危受命
2008年5月20日, CJ6441航班已上升到800米的高空,甜美的四川空姐的声音从耳边传来,看到臂上志愿者袖标,看着大家穿着统一的武警野战服,心里别有一种感觉。那时的我不仅担负着心理医生的职责,更要具有军人的气节,危难时冲在前,为了人民的利益随时作好牺牲的准备。5月12日以来,我一直关注着四川的灾情,详细了解每天发生的余震等级和次数,死难者,失踪者的人数以及受灾群众的生活现状,想象着他们心灵所受到的悲伤和恐惧。后来在灾区那10个难忘的日日夜夜我也真正体验到了和平年代不一样的战斗。
去四川抗震救灾的事,父母妻儿都表示非常理解与支持,爸爸妈妈他们显得很平静,给我准备了好多吃的,一再地叮咛我要注意身体和安全。因为他们从电视看到我们要去的地方青川灾情很严重,通讯中断,食物短缺……妻子一直在默默地帮我打行囊,我6岁的儿子在一旁好象也比平时乖了不少,指着自己将要掉的下牙对我讲,“我要把这颗牙保存起来,等爸爸回来一起扔到房顶上”,一时间我真是感到无比的幸福和久久的不舍。晚上好友给我饯行,席间听到的都是叮咛和嘱咐。其间还有人很动情地跟我说,“我们不能亲自去灾区,可是我们的朋友去了,我们也感到十分的荣耀,我们为你而感到自豪……”
“先生,你们要去四川抗灾吗?”一个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,是一名四川籍空姐在问我,“是的,我们要去北川”,我看见这个川妹子的眼中闪着泪光,象是有很多话要讲,但犹豫了一下,只深情地说了四个字“感谢你们!”
20日13:20分,飞机停在成都的双流国际机场。刚下了飞机,还没有真正地感受到那里已经是灾区,但灾区的影子已经能够看到一些了。因为侯机厅里,有好多军人、志愿者们也在不断地聚集一起,然后再按指令被指派到各指定地点。而我想到,我也将成为抗震救灾的一份子,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自豪感。
深入震区
我在四川灾区的首个心理危机干预对象,叫何**,4岁,青川人。地震时,她正在幼儿园,非常幸运的是她只是头部受了点皮外伤。看到她时,她和爸爸正坐在台阶上,从孩子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笑容,很茫然的表情。职业的习惯让我意识到,这个女孩子可能是需要心理干预的备选者。于是,我走上前去主动和女孩了父亲聊了起来。从父亲那里得知,从孩子受伤之后,原来天真、活泼、爱说、爱笑的孩子,变的沉默寡言、心事重重,再也没有看到孩子的笑容,听到孩子的笑声,而且常常在梦里喊妈妈、爸爸的名子。“我对不住孩子呀,地震时,妈妈还在上海打工,我也没在身边,孩子现在这样,我实在没有办法,只要把她送到妈妈身边,今天下午她妈妈坐飞机赶来接她去上海。”我对这位七尺男儿表明了自己的身份,并且和他说,让我和她女儿谈一会。在和这个小女孩交谈过后,渐渐地我们也变得熟悉起来,她开始慢慢地露出笑脸,也变得有说有笑了,最后,我们开心地做起了游戏:“你拍一,我拍一,一只公鸡喔喔啼。 你拍二,我拍二,二只小兔子练画画。你拍三,我拍三,三只小羊打秋千……”孩子的父亲看着孩子久违的笑容,激动得连声说谢谢!
随后,我们经绵阳、江油和北川到达了我们的救灾点——桂溪乡。现场情况比预计的还要差:没水没电,余震不断,其中最大的一次是6.4级,加上饮用水极缺,每人两天才有一瓶水,更谈不上生活用水。那里受灾面积大,人员分布广。地形为山区,与平原不同,农民居住得很分散,主要依着山势在山脚下分散居住。所以二个村之间,就是同属一个村的两个生产队之间的距离也很远,最远的两个生产队要走2个多小时的山路。地震把山路破坏了,更增加了徒步进村的难度,到达每个村子平均时间要多出1个小时。这里的受灾群众被分成两部分安置,60%的群众还住在村子里。当时由于帐篷缺少,无法安置所有的受灾人员。群众就在附近的田间或路边,用树枝、木棒和塑料布等搭起的简易“帐篷”里居住。其余的群众住在灾民集中安置点的帐篷中。当地受灾的一位四川老乡,在得知我们是从千里之外的吉林长春来的志愿者时,眼睛里一直饱含着泪水,把他手里仅有的一瓶水非要送给我,说:“你们让我太感动了!全国人民都在关心我们!让我们又看到了希望!”后来我了解到,他家的房屋在地震倒塌了,他说:“我现在是一无所有,但我要把这瓶水送给你,来表示我的感谢。”他一定要让我收下,我推了四五次都没推掉,只好先收下了。我知道那不是一瓶普通的水,一个灾民两天的饮用水,而是灾区同胞们对我们志愿者的真挚情感呀!全国人民一同在为灾区同胞们祈福,而此时的我和灾区同胞们的心靠得更近了,因为我们就在他们的身边。最后的那瓶水,在我返回时,送给了灾区的一个孩子。
针对受灾群众的分布特点,我一直在每个村子里、灾民集中安置点、心理援助点,三个地方来回的奔波开展心理危机干预。第一、分散走访,我主动到各个村子里去走访和排查,摸清情况,重点进行心理危机干预;第二、集中走访,在灾民集中安置点集中走访和排查情况,找出重点干预人群,实施重点干预,建立跟踪回访记录。第三、集中设点,在人员相对集中、人员流动性大的乡政府物资集散地,设立专门的心理援助站,宣传和接待主动求助者。
之所以要开展心理危机干预,首先是因为灾区群众有些人似乎看起来好像没事了,似乎地震对他们的影响已经过去了,但在接触后就会发现,其实他们还存在很多没有解决的心理问题,如果压抑在心里,没有得到及时的疏导,可能会导致更为严重心理问题出现;其次是重大灾难对儿童青少年的影响比其他人群更为持久和深远。他们不仅需要及时和有效的心理危机干预,而且是持续的、长期的心理辅导。
基本上我们把地震灾难中需要干预的人员大致分为四类。第一类是地震灾难的直接幸存者、死难者和伤员家属;第二类是现场救灾人员(消防、武警官兵、120 救护人员、防疫人员、其它救灾人员);第三类是在灾区帮助提供物资与援助人员,非现场救灾人员(政府工作人员和志愿者);第四类是在临近灾难场景时,出现心理危机反应的人员
在灾难发生后的10天以内主要以一类为重点,然后重点依次向后进行顺延。但其中第一类始终要列为第一重点干预对象,也是心理危机干预的重点。
另外心理危机干预也要有一定的原则。一是仔细倾听并密切关注遭遇危机者的反应(分离、易激怒,情感反应等),接受为主,取得当事人的信任,建立良好的关系;二是减少生理的唤醒,解释心理危机的发展过程;三是提供适当的支持;鼓励其把自己的内心情感表达出来;四是使其对危机的反应正常化;提供心理危机及危机干预知识,理解目前的处境;五是提供相关情况使其明了对危机应有的反应,注意避免如下情况:1)社会上混淆不清的传闻;2)因为比别人症状轻而产生负罪感;3)使用含混的方言土语或非普通话。但并非普通话就是最好的沟通语言,如果能懂当地方言将会更有效果;由于此地少数民族羌族聚居地,大部分50岁以上的人不会讲普通话,无法交流,我当时就带上一个本地的志愿者做翻译。所以必要时请当地人做翻译也是一种好办法。六是向他们保证其反应是暂时性的;七是使其了解从危机中恢复的具体期限不得而知,但是,如果他们能够致力于自我管理,将有可能会很快痊愈;八是促进康复;九是要随访。
心理学研究发现,人们对危机的心理反应通常经历四个不同的阶段。首先是冲击期,发生在危机事件发生后不久或当时,感到震惊、恐慌、不知所措。如我在灾区所见,他们突然经历地震、亲人在地震中伤亡或是失去联系后,大多数人表现出恐惧和焦虑,沉浸在悲痛之中,持续担忧地震会再次发生,生命会有危险,从而产生做恶梦、胃肠不适和睡眠障碍等心理危机反应。其次是防御期,表现为想恢复心理上的平衡,控制焦虑和情绪紊乱,恢复受到损害前的认识功能。这个时期也是我在灾区所经历的,有些人想恢复,但不知如何做,出现心理否认(并不认为自己现在心理存在危机)或是心理合理化(认为反应正常,没什么不对)的情况。再次是解决期,积极采取各种方法接受现实,寻求各种资源,努力设法解决问题,焦虑减轻,自信增加,社会功能恢复。我也碰到了好几个这样的人员,他们主动来到我们设立的心理援助点寻找解决的方法。最后是成长期,经历了危机变得更成熟,获得应对危机的技巧。
由于经历心理危机的个体差异性很大,所以在应对心理危机的过程中,也会出现很大的差异。这种差异主要表现在时间和程度上,而不一定会按着上述的四个阶段进行,可能会跳过其中的某些环节。综上所述,在进行心理危机干预的过程中,要尽量在第一时间、以最快的速度、尽最大可能去接触灾难的直接幸存者、死难者和伤员家属这一重点人群,从中筛查出重点人干预对象,然后进行下一步的心理危机干预。
随着我们驻地上游的堰塞湖即将泄洪,我们志愿者不得以离开灾区,提前撤出了危险区。回到长春的家里,安静整洁的城市,春风沐浴下的我的家乡,我的心却久久停留在我去过的那个地方,我牵挂着的那一双双求助的眼睛,我的工作并没有停止,我会一直与那些受助者保持联系,特别是那些青少年,关注他们直到健康成人,让我的爱成为守护他们心灵成长的永远的港湾!
灾区之行,让我更加坚定要一生从事这个助人的伟大事业,以我博爱,播洒人间!
作者系民革南关区委员会党员 张振环